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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声鸡鸣打破了清晨的宁静,唐大磊盘膝坐在床上,他按照纸上记载的方法细细地感应着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气。照其所言,此时正值朝露初生之际,灵气聚顶,登高处效果最佳。
唐大磊心想,怪不得书中的修行之人多住在云遮雾绕的山上,虽然他很想去,但眼下李明这个样子,他实在放心不下。即使是坐在这里修行,唐大磊都有些心不在焉,没过一会就去查探李明的状况。
不过值得庆幸的是,李明的身体已经能逐渐做出反应。就在唐大磊又一次望向李明时,他惊喜地喊道:“李明,你醒了!”
李明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,看着眼前这张逐清晰起来的面孔,遥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他的眼角滑落了两串泪珠。闭上眼睛,待泪珠滑落脸颊,他迷茫道:“大磊,我昏过去多久了?”
“你已经昏迷了一晚上!”
“只有一晚上吗?我倒是感觉过去了千百万年,直到此时仍有种沧海桑田、物是人非之感。”
“到底发生了什么,又做梦了吗?”
“没有,我宁愿做千万个噩梦也不愿再经历一次。那是一个黑色的世界,除了我,天地好像都湮灭了一样。我置身虚空,周围尽皆虚无,唯有一棵通天大树矗立在天地中央,它那黑色的叶子泛着幽光,宛如漫天繁星。”
“虽不可同日而语,但当我看到它的第一眼,我就知道这便是那棵害得我家破人亡的鬼树。我明知自己无法拿它怎样,但我仍要跐蜉撼树。我朝着那里冲了过去,一直跑、一直跑,直到筋疲力竭,我发现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拉近与它的距离,仿佛我们身处在不同的时空里。”
“当我知道自己可能是在白费力气,可如果放弃的话,我永远到不了那里,我宁愿累死在路上,也不愿躺在原地等死。我一直在跑,跑不动了,就爬,直到身体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。”
“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黑洞,我觉得它好像在转动,要将我吸进去。我盯着它看了一会儿,却又见它仿佛一直就横亘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随着时间慢慢流逝,我不知道自己盯了它多久,可心中那个念头变得愈来愈强烈了起来:放弃抵抗,让它吸进去,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!”
“但亦有另外一个声音在我的心底不断响起:不能放弃!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!”
“此时,理智告诉我心底的那个声音才是真实的,可我的意识却逐渐变得模糊。我用力挣扎,却徒劳无益,只能默默感受到自己一点点失去对身体的控制,连意识也开始逐渐消散。”
“如同过去了万年之久,在某个瞬间,我猛然恢复了意识,但离那黑洞已经近在咫尺了。这次我看清了,它在飞快的转动,快到看上去犹如静止一般……”
“我拼命挣扎,如同濒临垂死的野兽,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。当我被黑洞吞没的时候,我知道我怕是再也出不来了。就在此时,一阵绿芒闪过,宛如凝固了一切,静止了时间,只剩下无边的痛苦将我淹没,我宁愿意识就此消散。”
“我已经感受不到时间的存在了,唯有永恒的苦痛,或许是习惯了那种被一次次撕碎的感觉,我恢复了一丝意识,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如何让我的意识消散,摆脱这份痛苦。曾经的记忆如同利刃在我脑海里划过,一遍又一遍,现在连那些学过的字、读过就忘的诗和看不懂的书我都记起来了,我感觉自己像是重活了一次。当我想起爹娘的死,他们生前的嘱托,你们一家的恩情,你我的约定,我不想就这么死了!”
“我尝试着去感知一切,慢慢的我发现,我的意识依附在一个绿色碎片里,我可以在其中肆意游荡,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浮萍。而碎片置身于古树内,如同沙漠中的一粒沙子般渺小,但却是一粒无法磨灭的砂。”
“浮萍不能无限的生长,我却可以。我发现我能吞噬碎片中逸散进来的黑气,将其变成我的一部分,很快我变成了一团黑雾。但这一切于我而言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,我厌倦了现在的状态,我尝试着朝着碎片边缘移动。当露在外面的那部分雾体被撕扯的粉碎后,我却仍然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,仿佛它们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,而且我发现在这里吞噬黑气的速度比原来快得多。”
“我快要疯了,我不知道这一切何时结束。我已经连痛苦的感觉都感受不到了,唯有仇恨的火焰不曾熄灭,仍在灼烧着我!我始终不肯放弃,我要让它付出代价!最后,绿色碎片裹着我来到了一棵通体碧绿散发着幽光的小树前,它似乎充满了愤怒与不甘,我也是。双方撞到了一起,一次次破碎又融合的感觉真是无法形容,悠久的时间让我已经分不清,是它成为了我,还是我成为了它……”
听完李明断断续续的讲述,唐大磊呆呆的看着李明。虽然经历了这么多诡异之事,但李明这次的经历还是令他膛目结舌。他相信李明所说都是真的,只是还是无法理解他说的这些,更帮不了他。
不过,他仍希望那是梦,没有发生过。
“你怎么知道那不是做梦呢?”
“因为我的意识一直醒着,只不过是现在可以通过控制身体感知外界的情况罢了,就像你透过窗户看外面的天色一样。”
看着李明用语气轻松的说出这令人心酸的话,唐大磊觉得一觉醒来的李明就跟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。他现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与他年龄毫不相符的沧桑,这种感觉他只在村里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感受过,那双如同幽井般深不见底的眼睛,早已没有了最初的清澈明朗。想到李明独自承受了这些,他不禁心中黯然。
仿佛能看穿他心中所想,李明轻松的说:“不用担心,我会很快恢复过来。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,我也会好好的活着。”
然后又补充了一句:“大磊,你是对的。生如蝼蚁,当立鸿鹄之志;命薄如纸,亦有不屈之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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