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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雨恨云愁号送别602（第1页）

说到跟杨雪萍的终身大事，吴克刚脸上没有了喜悦，没有过去的憧憬，慢慢地：“这段时间，我经常梦到过世的家里人，梦见牺牲了的战友，黑熊、唐麻子、鼎罐、彪子他们时常来找我，说等我过去。”

叶琛是坚持多年武装斗争的老战士，他知道，经历过多次战斗的老兵，神经异常发达，直觉很准，多年的铁血生涯铸就了他们灵敏的感觉。

还是要安慰“你这是身体受伤过多，流血过多，造成的神经虚弱后遗症！要多注意休息。”

两人无语，叶琛忽道：“虽然你在电报里没提，如果我估计不错，这次战斗中，你又在打仗时端着机枪向敌人冲锋了吧！又甚至吹着冲锋号向前冲了吧，同志，身先士卒，临危不惧，这是前辈名将留下的好风格；冲锋在前，退却在后，这是我军猛打、猛冲、猛追作风的好传统。但是，作为一个统率几千人马的师团级指挥员，就不能只起一个英勇战士的作用了，更多的时候要坚守自己的指挥岗位，应对全局。”

见吴克刚低着头不作声，叶琛又劝道：“虽然你原来的家没了，可你现在找到了叶子妹妹了，她和肖思贤也参加了队伍，茜儿俊儿多乖巧，今后，打败了鬼子，革命成功后，我们一起把家安在这江南吧？”

叶琛严肃地“六团的军事技术是你亲手训练培养出来的，从500人发展到现在的6000人，装备更是过去的不敢想，火力增大了十倍也不止，你知不知道，黄土塘战斗后，你就成了江抗的一面旗帜，你所到之处，就是胜利来临的一面旗帜！是能焕起战士们勇敢和取得胜利信心的旗帜！一面飘扬在江抗全体官兵心头的旗帜！

你走到那个支队，你的行动，就是语言、就是号角、就是旗帜。那个支队就能雄暴火烈般地鼓动起官兵们勇往直前的杀敌热情。”

吴克刚：“有那么重要么？我不过是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好，给你当好助手，让南方抗日军壮大起来。”

叶琛斩钉截铁的说：“有！对我，对六团，对江南义勇军，你都很重要。同志们自豪的说你是东方夏伯阳，长三角的群众说你是老虎，这是对你寄予了多么大的希望！想想吧，明天我要听你的回答，现在休息。”

叶琛最后满怀希望的结束俩人的谈话。

第二天，叶琛召开东路军政委员会扩大会议，安排了下阶段工作后，宣布：“嘉定、青浦，与大上海直接接界，敌情复杂，吴克刚同志以江南抗日义勇军副总指挥、东路委员会副**、东路军政委员会副主任的身份主持军政工作。刘颂清同志在搞好政志宣传工作的同时，要用主要精力，协助吴克刚抓好军事工作。”

听了这话，写笔记的人都抬起了头。

“鉴于上海日伪军对吴克刚同志的身份非常敏感和注意，我再次决定，严禁吴克刚同志参加直接的战斗，更不准亲自端着机关枪冲锋，不准亲自吹着军号冲锋，前敌指挥工作，由王笠椿、周后荣、程震寰同志负责。”

吃过简单的午饭，叶琛要回东塘寺了。

他示意吴克刚和刘颂清、程震寰、陈相河送他。

其他干部见几位领导有事要谈，自觉地离得远远地。

出了村口，叶琛在路边一棵大树下，停下脚步，找个石头坐了，期待地望向吴克刚。

吴克刚几乎一夜未睡，他在小沟里捧了点水，洗洗脸，蹲在树下，手指在地上划着：“我吴克刚是个孤儿，没有党的教育，就没有我的今天，就会象哥哥一样饿死，连坟头也没有，会象那些数不清的贫困农民一们，被地主逼得饿死，被土匪杀伤，被军阀的兵用枪打死，会让高利贷逼得跳河。”

他抬起头，眼望无垠的苍穹，欣慰之色浮上他黄白色的脸“幸好我遇上洪道、刘大传、程坚同志，指引我走上这条为劳苦大众翻身谋解放的道路，能够为推翻这个吃人的反动统治，贡献我的一点力量。当新中国成立的那天，如果有人指着红旗说，那里面有吴克刚的血，我就含笑九泉了。如果我牺牲了，只希望在我的墓碑上能刻上一颗红五星。我的坟希望和战友们在一起，我怕孤单。”

叶琛和刘颂清大惊，脸变得苍白，想要制止时，见吴克刚伸手示意他把话说完：

“我的老三营，在晋西北，听说已经扩编成三个团了，因为有了老三营战士熟练的军事技术，超强的战斗力，才能为革命立下大功。现在老六团这支部队，是团长您在闽东游击战争中带出来的，依托根据地开展游击战，是有丰富经验的。但作为坚强的能攻能守的正规部队，无论军事技术上、战斗作风上都还是不够的。不错，我们团在皖南进行了军政训练，成绩不小，但在实战中还是要各级指挥员以身作则，这样才能把部队的顽强战斗作风带出来，才能打不垮，拖不烂！”

他眼神变得锐利，神情坚定：”我听说林则徐先生说过这样一句话，苟利国家生死以，岂因祸福避趋之。该来的，就让他来吧！我吴克刚，不怕！”

真诚的眼神转向叶琛等人：“我知道，我作为身担重任的指挥员，如果遭遇不测，会给部队造成什么样的损失、什么样的混乱，甚至可能招致战斗、战役的失败。我更清楚，我的的生命不属于自己的。但战场瞬息万变，战机瞬间会流失，在干部还没培养出来前，在南方抗日军大发展的关键时期，我怎能不亲临前线，掌控战局，在第一时间作出决断。而且，正如你说的，需要干部战士们看到我，知道我就在他们身边。特别是在漕泾突袭那样最关键、最关乎战局命运的当口。指挥员的出现，就能给战士们一种决心，给他们江抗战士彼此血肉相连、生死与共的忠诚和信赖。让他们明白，要想获得胜利，只有前进，没有后退，任何敌人都无法阻挡我们。

如果指挥员平时高声豪气，壮志凌云，每当临战，就想到个人的安危，总惦念如何保存自己，能指望你领导的干部士兵奋勇杀敌么？一个在战士们身边的一齐冲锋的将军，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，那他的带领的一定是一支无畏的军队。”

叶琛和刘颂清反而没话说了，怔怔地望着他，望着他鸷鹰眼里泛出无尽的悲伤。

“我有时感觉很累，江南湿热，早晨起床时，全身的伤痕都疼，疼得爬不起来。行军时全身的关节都在疼。可不坚持，行么？这六千人马，兵员素质、文化水平都很高，医生、工程师、机械工人、教员、作家、记者、司机，什么人材都有，超过了我见过的任何队伍，是党的宝贝啊！如果这六千有文化的人加入我们的抗日大队伍，会给我们增添多少新鲜血液？这几百挺轻重机枪、迫击炮，几千支三八大盖、中正式，我们的北方抗日军、南方抗日军有那个军师级单位有这么多的好武器，怎么能丢啊？我们在岩寺、在西流、在茅山，穷得吃野菜，现在，好不容易弄到的几十万块钱，能送给敌人吗？”

沉默了一会，他又说道：“你们放心，老六团的战士，经历过茅山血战，经历过长三角的斗争后，现在人人都能胜任连排长了，现在江抗战士的文化水平，比老六团还要高，我一定会把这支部队的战士，训练成一支干部队伍。”

刘颂清插话说：“抗战胜利了，革命胜利后，我们还要一起建设新中国，那时，耕田不用牛，点灯不用油，楼上楼下，电灯电话。我们在一起工作，生活，闲睱时一齐坐茶馆，老了，死了，我们埋在一起，多么好啊！”

吴克刚尊重地给叶琛敬礼“那一天，相信一定会来到。”说完他转身独自先走了。

大家一齐看着他悲凉的背影，久久说不出话来。

刘颂清陪着叶琛沉默着走了一段，突然恼怒的嘶叫：“方副军长太不近情理，太缺德了，背着抗日军总部另搞一套规定。”

陈相河劝道：“刘主任，这样说，传出去不好啊。”

刘颂清对叶琛说：“我会管着他的，我回去马上给小泥鳅和万山、左树林下死命令，绝不准他再亲自上阵。”

叶琛点头：“苟利国家生死以，岂因祸福避趋之。裹尸马革英雄事，纵死终令汗竹香，吴克刚同志是真正的英雄。给你们透露一点消息，我们可能很快要撤到苏南去了。”

叶琛刚上马，后面忽然响起了军号声，叶琛从第一声就听出是吴克刚吹的号，可曲子很特别。

看刘颂清时，他在庄容肃然站立。“这是敬礼号，他在给你送行。”

号声回旋在即将收获的江南水乡，盘施在竹梢，游荡在绿色中兼杂金黄的稻田上空，伴随着小河里的流水，一遍接着一遍。

叶琛痴了，嘴里喃喃“愿播热血高万丈，雨飞不住注神州。”向刘颂清挥挥手，潇洒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