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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买回我那支。”明北毫不犹豫地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钱来数了五块递给王泽海:“这是我哥给我买的,和新的意义不一样,再说我也得给自己长个记性。”
王泽海接过钱看着明北嗤笑了一下,又数了两块递给他:“同学一场我少占你点便宜,还你两块钱,不过你得把我那支旧笔给我。”
明北看着王泽海伸过来的手有些愣神,王泽海不耐烦的把手往伸了伸:“赶紧的,这么冷的天一会把手冻掉了。”
明北回过神来,连忙把钱接了过来,瞅着王泽海露出一个又像是哭又像是笑的表情,王泽海扯了扯嘴角,转身回了屋。
明北把钱装在口袋里,挨着墙根蹲了下来,此时正值十五,月光照着厚厚的积雪映出的白光,明北看着家的方向,眼圈有些发红:“奶,我想家了。”
房门“咯吱”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,明北吓了一跳,连忙擦干了眼泪朝门口望去,只见王泽海站在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明北,假装没有看到他脸上哭的痕迹,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:“赶紧回屋把我钢笔给我,我还得写东西呢。”
明北“哎”了一声连忙站起来进了门,裹着塑料布的门一关上,立马把寒风挡在了外头。屋子中间的火炉烧的极旺,冷热一交替明北顿时打了个喷嚏,浑身的寒气顿时消散了一半。他把大棉袄脱下来放到自己被子上头,赶紧打开自己的书包,把王泽海的旧钢笔还给他,拿回来明东送的那支。
明北是今年过了暑假才动了换位置的心思的,当时想着还有最后一个学期,再不争取努力一下也许以后真的没机会了,这才傻不拉几的换了笔。而在这之前明北并没有领会这支钢笔的意义,加上他性格毛毛愣愣的,曾经把笔帽上、笔管上弄上过不少钢笔水,然而等钢笔到王泽海手里,他把这些痕迹全都清理的干干净净,用的时候也十分仔细,如今钢笔的样子比当初交换的时候看着还要崭新光亮。
明北握着钢笔,心里有些酸楚,他现在才明白奶奶拿烟袋锅子抽他的原因不完全在于这支笔的价格,更因为他糟蹋了明东对自己的期待和心意。闭上眼睛,明北依然能想起明东寄回来的那包东西和一封信时的情景。虽然明东没能亲自把东西送回家,但当时他念信的时候依然能从字里行间看出明东的欣喜和激动,第一份工资第一份送给家人的礼物,这对于明东来说意义非同寻常。
明北把钢笔放到自己书包里的木头盒子里,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脚底下,他脱下棉袄搭在被子上,立马钻进热腾腾的被窝里。
扛了一天的木头,明北的肩膀到现在都觉得有些酸疼,估摸着明天可能连抬都抬不起来。可即便是这样,他今天依然没有完成全部的工作量,只拿到了七个半的工分,也就是说,今天他连两毛钱都没挣到。
明北叹了口气,年轻的脸上满是愁苦,他按照今天吃饭的饭票算了算,一个月伙食费怎么也得五六块钱,也就是说他那点少的可怜的工资除了吃饭基本也不剩下啥了。其实也好理解,建设青年点本来也不是为了让他们挣钱,这就是一个解决待业青年吃饭的地方。
明北忍不住把贴身口袋里的零钱又掏了出来数了一遍,今天吃饭花了两毛钱,再加上给了王泽海的三块,手里只剩下三块钱了。按照自己的饭量来算,这也就是十五天的饭费。听李孟伟的意思,一个月才给换一次钱,也就是说下半个月吃饭的钱估计得先欠着青年点的了。
明北咬了咬后槽牙,心里直闹心:他长这么大还没欠过人家东西呢。
也许是藏了心事,第二天天一亮明北就起来了,果然不出所料,他的右边肩膀又酸又疼,稍微动一下就忍不住龇牙咧嘴。揉了揉肩膀,明北用左手把棉袄抓了过来,艰难的穿上了衣服。看看周围的人,基本上都和他一个姿势,一大早屋子里就哎呦声不断。
洗漱完去灶房打早饭,明北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锅里是啥,忽然被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了目光。于晚秋一边收着饭票一边挨个给人舀大碴粥,终于轮到了明北了,他一边把碗递过去,一边轻声问道:“你到灶房了?今天不去上山了?”
于晚秋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用勺子从锅底舀了一勺,稠糊糊地给明北舀了一碗,然后接过明北手里的饭票,面无表情地往后面看了一眼:“下一个。”
明北端着碗回到屋里,对于晚秋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,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并不太影响情绪,目前他的心思都在怎么不欠青年点的饭票上。
省是省不下来的,这么大强度的劳动量,要是不吃饱饭根本没力气扛木头。要想把这笔钱的窟窿堵上,一个是问家里要钱,二是额外多干些活。明北以前虽然不少从李老太那拿零花钱,可自打出来到青年点后,不知为啥,总觉得自己这么大小伙子再伸手问奶奶要钱有些不长出息。就是奶不说啥,他自己都觉得面上心里过不去,当初大哥、二哥、三哥毕业以后可没问家里要一分钱。
明北琢磨了一阵,觉得还是从多干活上下功夫。
这批知青们基本上都是水解厂的子弟,再加上火车道还没改造好,水解厂每隔十天给他们放两天假叫他们回家歇歇。知青们好容易盼到放假那天,一大早吃了饭就背着东西往回走。明北出来进去犹豫了几次也没下定决心是否要回家,李孟伟统计着手里的记录本,看着明北和没魂一样,忍不住问了他一句:“怎么还不回家?”
明北犹豫了一下,走到李孟伟跟前问他:“要是我放假不回家去上山扛木头,给工分吗?”
李孟伟头也没抬:“记工分,和平时一样,你要是不回家就赶紧上山,晚了可耽误干活。”
明北顿时乐了,他重重地答应了一声,连忙把书包放到炕上,叫了几个不回家的知青一起上了山。
知青点离着北岔并不算太远,这些知青这几天又走惯了山路,因此一个小时回到水解厂了。明南下班回来,一到家没看见明北的身影,有些奇怪地问:“明北这是又上哪淘去了?”
王素芬从灶坑前抬起头,有些茫然地说:“明北没回来啊?你是不是看差人了?”
明南脱下大皮袄,面上带着几分不解:“水解厂那边今天回来了不少知青,说是青年点放假两天,要是明北这次不回来,就得进腊月才能回家了。”
王素芬一听顿时就怒了,重重地把手里的烧火棍子扔在地上:“这混小子,指定是把心玩野了,看他回来我怎么削他。”
明南出去抱了些柴火进来,帮着王素芬往灶坑里添柴火:“妈,我觉得您这回可能使误会我弟了,我们班上王师傅他下午上班时候说,明北他们在青年点干的是从山上往下扛木头的活,王师傅他儿子累的中午连饭没吃完就睡着了,心疼的他直掉泪。”
明南这么一说,王素芬就有些呆不住了,她让明南看着锅里的菜,自己急匆匆地跑进东屋,把明南说的话和李老太学了一遍:“娘,你说明北这次没回来,不会有啥事吧?”
“有啥事啊?”李老太眼皮都没抬一下:“指定是累猛了懒得走路,在炕上补觉呢。他不回来也好,你忘了我前些天咋和你说的了。”
“哦!对!对!”王素芬这才回过神来,她看了李老太一眼,没再吱声可神情明显有些发愣。
蓁蓁在屋里听见王素芬和李老太的话,她便将意识探到青年点去。只见十二青年点几间大屋里空荡荡的,倒真有两个人在睡觉,蓁蓁细细瞧了一眼,都不是明北。她收回视线往外面望去,这才发现明北扛着两根碗粗大的木头往山下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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