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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岐影一口气梗在喉头,看着嬴策的眸子满是疑问,似乎在惊讶嬴策怎会知道此事,嬴策见此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,拢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地一攥,语气愈发冰冷,“不要做了,现在就收手,什么都不要做——”
西岐影猛地狭眸,朝后退一步定定的看着嬴策,“谁告诉你的?”
见西岐影第一反应是如此,嬴策的眉头皱的更紧,“母妃,收手吧。”
西岐影眼瞳微缩,定定的看了嬴策一会儿,忽的摇头,“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我要做什么?策儿,我不管你从何处知道此事,可眼下要收手却是来不及了!”
嬴策身形一僵,对上西岐影泛狠的目光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叫西岐影回心转意,深吸口气,终是深切的道,“母妃,十弟已经将今天晚上贵妃娘娘会出岔子的事告诉了七哥,眼下他们都已经知道了,母妃,我不管你做什么,只是若再晚便来不及了!”
两人都说来不及了,到底哪一个才是来不及呢?西岐影听完嬴策的话竟然有些好笑,“你说嬴湛?嬴湛告诉秦王的?呵,可笑,嬴湛绝不可能知道!”
嬴策见西岐影如此执迷不悟袖子里的拳头早已攥紧,默然良久才咬牙道,“母妃今夜到底准备做什么?既然十弟会这样说必定会让七哥注意,母妃,你不想让贵妃为后,你是要杀了她,还是要杀了七哥,你到底想怎么做,今天晚上,今天晚上他们要去太液湖……”
见嬴策眼底露出几分恍然来,西岐影也并不否认,她只是定定的看着嬴策到,“策儿,今夜你和我都不会去太液湖边,即便那里发生了什么也和你我没有关系,你下午早些出宫,我亦会向太后娘娘告假,你我都等的是明日的正礼,只是贵妃有没有这个命去明日的正礼就不一定了,策儿,你可明白我的意思?!”
嬴策眼底的暗色一滞,看着西岐影万分笃定的表情紧绷的身子稍稍一松,而后,他的眉头又猛地紧皱,“母妃还未答我的话,您要对付的是贵妃,还是七哥?还是他们……他们一起……是死还是伤?还是别的什么……母妃……七哥他……”
西岐影猛地抬手,连日来她对嬴策冷漠的态度都是怀柔政策,无论嬴策再如何她亦是笑脸相对,可此刻,她面上不容置疑的表情却分外冷静,一双眸子里更好似有些不同寻常的偏执阴狠,她定定的盯着嬴策的眸子,口中的语气带着与她娇柔面容不符合的肃杀,“事已至此,母妃已经没有退路,此事母妃不愿你沾上一星半点便是为了保你周全,母妃为你冒死做下这些事,你却要为了别人的周全至母妃于死地?!只有这一次机会,若是做不彻底,往后要死的便是你和我,是你和我!你要我们两人一起死还是要秦王死?!”
嬴策听着西岐影的话,挺拔的身量已开始浑身打颤,紧攥的拳头青筋毕露,一双眸子虚无又满是挣扎的落在眼前的人影上,那目光不像在看自己的母亲,倒有些像看一个陌生的魔鬼,脑海之中一时间涌入纷乱的画面,有嬴纵适才的殷切叮咛,有雍王手中刺目的剑光,还有西岐影和雍王私谈之时凄厉的语声,嬴策只觉心口仿佛放着一把大火,烧的他五脏生疼灵识俱散,要让谁死,要让谁死,他到底要让谁死,他不想死,他也不想叫谁死,可为何偏偏要叫他来决定别人的生死,这皆是因为他是私生子,是下贱的私生子……
“策儿,你今日为秦王求情,秦王他日却不会为你求情,他们母子一个手狠一个心黑,到时候必定叫我们没有半点活路,策儿,母妃这么做都是为了你,策儿!”
分明站在如影宫富丽堂皇的内殿之中,却瞬时间像站在苍茫无垠的冰天雪地里,抬眼是望不到尽头的白,四周是刀子一般落在脸上的风,有谁的声音凄惨响在耳边,又是谁的冷剑正朝他射来,画面一转,又好似看到了满天无尽的血,那冒着热气的,鲜红刺鼻的,触目惊心的,又是谁的血,是贵妃的,是七哥的,是母妃的,还是他的……
“砰”的一声响,嬴策高挺的身量直直的倒在了地上,西岐影面上挂着两行清泪,一双眸子里头仍然是来不及散去的狠辣厉光,一边和侍墨将嬴策扶上贵妃榻,一边将那迷药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,口中喃喃道,“策儿,你别怪母妃……”
侍墨看着这母子二人如此眉头微微一簇,西岐影一边抚着嬴策的面容一边将她紧握的拳头一点点的掰了开,一边又转头问侍墨,“这药效可会伤人?有多久?”
侍墨适才进门之时就觉得嬴策有些不对,眼看着嬴策那气急攻心的模样侍墨当即取了迷药来,只需稍稍叫嬴策一闻便能将他放倒,看了看嬴策煞白的面色,侍墨语声低低的道,“娘娘放心,这个迷药不伤人的,想要醒来只需喂点清水便可解了,至于这药效的话,只怕要到明日一早殿下才会醒来。”
西岐影呼出口气,抬手将眼泪一擦,面上又是一副冷静阴鸷的模样,定了定神口中极快的吩咐道,“你出去和策儿的侍卫说一声,就说策儿要留在如影宫午睡,要用了晚膳才会出宫回府,叫他们眼下可以先行离宫了,晚膳之后本宫自会派人送殿下出去。”
侍墨应声而去,西岐影便转头看着双眸紧闭的嬴策叹气,没过多时侍墨便又返回,口中恭敬道,“娘娘,几个侍卫都出宫回军中去了!”
西岐影呼出口气,眸光往嬴策面上一扫,只瞧见睡梦之中的嬴策仍是在不停地眨着眼睫,不只是梦到了什么可怕之事,西岐影又是一叹,想到他适才所言一颗心却又有几分揪紧,想了想才看着侍墨道,“去叫人盯着太液湖和栖霞宫那边,看看晚上贵妃那里还会不会去试那龙船,若是取消了此行,立刻回来报我!”
侍墨应声,利落的转身而去,西岐影看着侍墨的身影消失在珠帘入口处才又松了口气,一转眼看着嬴策的面容又开始长吁短叹起来,一边在口中喃喃道,“上苍保佑,上苍保佑,让西岐茹和嬴纵死的顺利些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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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几个人当中,哀家瞧着就画策儿画得最好。”
寿康宫之中,雍王嬴麒的画作已经被陆氏拿在了手中,这画的背景正是这外头中庭的一副春日盛景,草长莺飞绿意葱茏,廊檐之下中庭之间石阶之上各处站着人,皆是这些意气风发锦衣华裘的小辈,雍王性情淡泊纵情山水,画工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,寥寥数笔便将皇子公主们的风姿勾勒其上,嬴珞、嬴策、嬴胥三人不在,可雍王还是凭着记忆将三人画了上去,分明每一个都画得栩栩如生,陆氏却单单点了一个嬴策夸赞雍王,只一句,雍王的背脊已经有些发僵,陆氏扫了他一眼,唇角的笑意恬淡,“贵妃的画工也是极好的,前几日还画了一幅《寒兰图》,本要叫沈丫头题词,她却半路跑了出去。”
陆氏本是要午睡,待打发走众人却不知怎地进了内室却又不睡,反倒是拿着这张画细细的看起来,看来看去,便只道出了这两句,雍王一身素雅白袍仙风道骨的站在一旁,面对着陆氏和煦的笑意和温淡的语气,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陆氏看了他两眼,将那副画缓缓的放在了手边的案几之上,一双眸子缓缓的看向窗外的春景,唇角的笑意一点点的淡了下去,“小九,你要向哀家求什么愿呢?”
雍王的面色一时有些发白,唇角紧抿的模样早就失了平日里的雅然,抬睫看去,陆氏的一双眸子悠远,面上的神色竟叫人无端的心安,雍王微咬了咬牙,忽然掀袍而跪,陆氏转过头来,便看到雍王垂着眸子跪在自己榻前,挺直的背脊微微弓着,卑微又臣服的姿态。
微微一叹,陆氏的指尖缓缓磨挲过画纸上的每个人,“小九,你这么多年来从不回君临,这一次若不是因为哀家身子有恙,若不是因为秦王在南境遇到了难处,只怕你仍旧是不肯回来的,新年之后你本就要走,却是哀家将你留了下来,小九,你可怪哀家吗?”
雍王垂眸听着,闻言连忙道,“儿臣不敢。”
陆氏一笑,“好一个不敢,当年皇帝登基之时也是内忧外患,皇帝的一众兄弟最后也只留下了你和晋王,说白了,哀家从前亦不是良善之人,若非知道你和晋王的品性,哀家只怕不会留你们至今日,你我母子多年,哀家待你们也还算亲厚。”
雍王额上溢出些冷汗,闻言赶忙抬头,“母后待儿臣堪比亲母。”
陆氏又是温温一笑,眸光从这画纸之上一个个的挨个扫过,“皇家的子孙从来都存活不易,他们一个个的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,自然都是哀家真心疼爱的孙儿,哪一个受苦受难哀家看着都是难受的,只是哀家总觉得自己日子不多了,这些小辈的事哀家不想管,可又觉得若是不管便没有颜面到地底下去面对先帝,小九,你可明白哀家的心?”
雍王连呼吸都弱不可闻,闻言只僵着身子不语,陆氏便再不说话,只身子朝后靠在迎枕之上淡淡的吐息,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心境,又好似觉得雍王今日说不说或者说什么都没有关系,窗外有鸟雀啾啾,暖阳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,陆氏闭着眸子好似要昏昏睡去。
“儿臣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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