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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宁回:孟总老家的亲戚啊,你难道第一次见。

“亲戚?什么职位啊?我真没见过。”我愣一下。

“也不是,找麻烦的。不跟你聊了,我回了。”唐宁走。

我慢吞吞出旋转门,看到孟韬一人返回来了。我便站在一边,露着职业化的笑容向高层弯腰致礼。准备走。他却突然停下与我说话:很久没见。丫头。

啊,那个。我倒有点措不及防。心想,我怎有荣幸天天见高层。

有空么?现在。他说。

什么事啊。我小心翼翼问。倒没有受宠若惊。

车库等我,一起吃个饭。他简淡地说。

私事的话就对不起了,我有约的。我笑。

他也浅浅笑,点一下头,就走。

我吐吐舌头。回家。我的确有约,晓黎考完试了,我答应给她庆祝的。晓黎大约考得不好,席间,神情一直很沮丧。

考不上怎么办?她一直说。好像在自语,又好像在问我。

我安慰她,条条道路通罗马,考研不是唯一的路。她说我是没有路才考研的。我们家里对我期望很大的。你知不知道,上学是一种投资。交那么昂贵的学费,就是为了毕业后得到回馈,可是我,非但没给家里任何实惠,还在花着家里的钱。考不上怎么办啊。

“没事没事。有时感觉不好反而考得好。我一直是这样的。你肯定考得上。”

她便看着我,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,像是眼泪,也像是希望。我多希望我是神,可以拥有改变别人命运的机会。但是,其实每个人都在期待机会,而机会是有限的,给她别人就失去了。我就算是神也帮不过来。于是就很沉默。一席饭吃得沉重无比又索然无味,就跟嚼石子似的。

第二天,晓黎就回老家过年去了。收拾行李的时候,还在说:考不上怎么办,我们家里人问怎么办?让人很不忍。

临近年底,公司应酬比较多。这次,是宴请几个大的客户。高层是要出席的,市场部和公关部也要有人参加。吴经理带了我。带我的原因,一是我是女性,二是我能喝。女性有时也挺可悲的,在男权主导的职场,她只沦落为一种靠性别供男人娱乐的花瓶角色。

吴经理开车。我们闲聊,开始时他只是向我传授销售技巧:……不是卖出几个零部件的问题,而是要将客户当成合作对象,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在为他们提供一套量身定做的解决方案。是帮他们实现自身价值,是互利互赢。……后来不知怎的聊到孟韬。

“我跟着孟总风风雨雨打江山也有十来年了。最开始公司是做交换机代理业务的,孟总跟同伙剥离后,就认准了通信这一块。从十年前一家不大的民营企业发展到现在业界翘楚,不容易啊。一方面得益于大环境,正好碰上通信业高速发展的时机,另一方面,不得不归功于孟总的眼光和魄力。找准市场的眼光,和执行的魄力。做这一行,技术家底薄厚决定了企业的竞争能力,大成有这样的技术成果,完全是靠大血本的投入砸出来的。孟总不是第一个提出研发重要性的人,但是绝对是深刻认识到研发风险的人。他常说,科学的入口处就是地狱的入口处,我们必须拿出巨大的勇气,甚至在失败后下地狱的风险来强化研发水平的提升。他心里似永远有一根弦,从静水中看到潜流,于无声中听到惊雷,这样,真正的危机到来的时候,我们才能从容应付。”

“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孟总,那就是“使命感”。中国近些年经济一直保持着蓬勃发展的势头,但是,看看财富500强吧,入围的中国企业都是掌握垄断资源的国有大型企业,很多甚至是通过行政手段拼凑起来的,我们还没看到一家真正从竞争性行业中冲杀出来的中国企业,也没看到一家代表中国新兴力量的民营企业杀入财富500强。偌大的市场,这样高的经济增长速度却没有催生出如韩国三星、lg一样可与西方跨国公司相抗衡的企业。相反,我们的企业更多的成为跨国公司在中国的棋子,例如,中国的汽车工业发展迅速,但是不掌握核心技术,即使控股,也没有话语权,日产公司ceo戈恩曾肆无忌惮说在中国成立的合资公司中中方作用等于零时,当时东风汽车有限公司总裁苗圩只能尴尬地笑着却无法辩驳。一直以来,中国都处在全球产业分工的最底层,全球产业价值链的最底端,是世界的加工厂。8亿双袜子换一架飞机,很多高科技领域都没有自己的自主产权。你现在明白孟总的选择了么,以及我们技术上的巨大投入,即使是最艰苦的时候,还是保证营收的10的投入。”

“你新入公司接受培训的时候,应该让你们念公司的训条了吧,‘责任、事业、国家’——”

“嗯,”我点点头,说,“当时还让我们讨论来着,责任,拿工资就要对手头的活负责,这点应该属于本分;事业,大成的未来要我们共同开拓,这是更高的要求,公司实行全员持股,将大家的利益与公司的利益紧密结合,某种程度上激发了积极性,解决了为什么而战的问题,但是是否都从心里认同还是另一回事;至于说到国家,我们年轻一代已经很少有人会想这个问题了。”

我忽然想司亚夫他们一代,那时候的人们还有血性,还有社会责任感,可这种意识不知为什么一代一代稀掉了,而明明时代在风风火火的向前。

吴经理继续说:孟总曾邀社科院的几位哲学教授给我们讲课。说到了马克斯·韦伯的《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》,那时欧洲人们将工作看作“天职”,这样就树立了责任、敬业、奉献等基本价值观念,可是中国是个没有信仰的国度,人们做事往往急功近利,孟总很难得有这样一种胸怀和气魄。你知道么,十年前,他就提出要建立世界一流企业,当时大家都笑,可是如今我们真的一步步向世界化道路迈进了,虽然离世界一流还有不小的距离。但在中国,在自主研发这块是属于第一阵营的。孟总说:人有多大胸怀,就能成就多大事业。他还说:若不树立一个企业发展的目标与导向,就建立不起客户对我们的信赖,也建立不起员工的远大奋斗目标和脚踏实地的精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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